服藥日記之五

這兩天的副作用換了一張臉孔,想想這藥也是滿幽默的,總會讓你發現身體原來可以這麼衰弱。前天寫完日記,約傍晚時間,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,但又不知那是什麼。無法忽視無能為力不能休息,你跪坐在床上蜷曲著,臉悶進枕頭發出微弱的聲音。過一陣子,你發現自己是要發抖的,但卻無法,像是煮不沸的水,一直細細索索不休止地冒著泡,裡頭蓄積的能量遲遲不能釋放。吼叫也不是,捶床也不是,也無力奔跑。流著淚希望自己能發抖,如果能發抖就好了。

水一直在熱鍋裡大火燒著,終於發抖一陣,再休息一陣,又重來。

這兩天一直想著歉疚。歉疚自己的病,歉疚自己的軟弱,歉疚自己的無力,歉疚著我像他們一樣傷害人。昨日撥電話給母親,告訴她父親說的話。母親失聲痛哭,嚎啕嗚咽,喊著為什麼我們三個人變成這樣。

一模一樣的話我大學的時候也聽爸爸哭著說過。我們三人,我們三人,我們三人。我們對我來說從來不是三人,我不曉得我們三人是什麼意思。他們竟然可以異口同聲說出這幾個字,讓我非常驚詫。

媽媽問我,她想要找爸爸一起去心理諮商好嗎?我說,媽媽我不知道,妳問心理師吧。我不知道了。

賴香吟說,心靈自有其不死的本事。這句烙印在我心裡的話突然讀不懂了。

還是容易激動,容易哭,跟TY説月中無法和她在布魯塞爾碰面了。想著自己出門竟然非常害怕,我竟然會害怕一個人出門。害怕在陌生的地方失控哭泣,頭暈,而無力再站起來。

心靈原來是可以這麼脆弱的,原來脆弱是這樣的。你試著說服自己脆弱有時,不要自恨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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